與鐘表相比,通過u201c一帶一路u201d大量涌入的另一奢侈品u2014u2014貂皮等高檔毛皮,畢竟僅僅是原材料,沒有技術(shù)含量,而在大清國顯得更為普遍。
甚至,在并不寒冷的廣州,也流行冬天穿皮,這種大清國的奢華時尚,令到訪的老外們很驚奇。馬戛爾尼使團的成員安德森記錄道:u201c(廣州)居民服裝與我已經(jīng)敘述過的無異,使我驚異的是,這城市雖已靠南,離北京很遠,而在這冬季氣候依然很冷,居民要穿上皮衣:這種衣服顯然不單是一種奢侈品,或限于上流人士,因為我們所見的皮衣服裝店很多,店里的皮料很豐富,如豹皮、狐皮、熊皮和羊皮都有。這些皮料裝得很好,縫成外套,皮毛是向內(nèi)的。u201d(《英國人眼中的大清王朝》)
安德森的觀察并不夠仔細,比他晚了12年(1805年)到達廣州的俄國u201c涅瓦號u201d艦長尤里·利相斯基,就看到了更多的細節(jié):u201c(廣州人)冬季視自己的生活狀況,一些人縫制了皮上衣,另一些人只將袖口和領(lǐng)子縫上毛皮。為此需要大量的海龍皮(海獺皮)、貂皮和黃貂魚(海狗)皮。u201d(《涅瓦號環(huán)球旅行記》)
廣州人穿裘,并非如安德森所想象的,這座南方城市居然也有寒冬,而是純粹為了時尚。利相斯基所看到的u201c一些人只將袖口和領(lǐng)子縫上毛皮u201d,正是廣州式穿裘的主流:既趕上了潮流,又顯示了奢華,也不至于在暖冬裹著一身毛皮,死要面子活受罪。
這種時尚,叫做u201c衣緣皮u201du2014u2014衣服邊緣上的毛皮裝飾?!肚灏揞愨n》記錄道:u201c廣州地近溫帶,氣候常暖,所謂四時皆是夏,一雨便成秋也。極冷時,僅需衣棉。光、宣間(光緒、宣統(tǒng)年間)則稍寒,亦有降雪之時。然官界為彰身飾觀計,每至冬季,則按時以各種獸皮緣于衣之四圍,自珠羔至于貂狐,逐次易之,儼如他省之換季然。u201d
官場穿裘,最初并非為了炫富。中華帝國向來將服飾作為區(qū)別不同等級的工具,類似軍銜,清政權(quán)則將其傳統(tǒng)的毛皮服飾帶入了u201c公務(wù)員著裝規(guī)定u201d中,不同級別的官員所穿毛皮種類,都有嚴格制度,甚至,換季的順序也被詳細規(guī)定,統(tǒng)一更換,不得錯亂:u201c衣冠定制,寒暑更換,皆有次序。由隆冬穿貂皮起,凡黑風(fēng)毛袍褂,如玄狐、海龍等,皆在期內(nèi)應(yīng)穿;由此換白風(fēng)毛,如狐皮、猞猁、倭刀之類;再換羊灰鼠、再換灰鼠、再換銀鼠、再換寒羊皮,皮衣至此而止。u201d(宗彝《道咸以來朝野雜記》)
官場對毛皮的極大需求,刺激了毛皮的進口。世界上最大的毛皮出口國是俄羅斯,而俄羅斯最大的出口對象就是中國。毛皮也是中國從陸上絲綢之路進口的最大宗商品,中俄之間的貿(mào)易,被嚴格規(guī)定為易貨貿(mào)易,不得動用貨幣,易貨的大宗產(chǎn)品就是毛皮換茶葉。
上層官員的事先垂范,以及毛皮通過u201c一帶一路u201d的大量進口,最終促成了穿裘從u201c貴賤u201d之別向u201c貧富u201d之別的跳躍,服飾的規(guī)制屢有突破。到乾隆時期,富者穿狐裘、中產(chǎn)階層穿羊裘已成時尚,道光年間一些地方甚至u201c男人俱是輕裘, 女人俱是錦繡u201d(李光庭:《鄉(xiāng)言解頤》)。為了追逐時尚,一些超常規(guī)的手法也應(yīng)運而生,比如一件皮衣分兩截、u201c上截之皮必較遜于下截u201d,上截用一般的羊皮,下截則用猞猁、貂、狐、灰鼠、銀鼠等好皮,因為u201c下截為人所易見,可自炫也u201d。(《清稗類鈔》)冬季并不寒冷的廣州,穿u201c衣緣皮u201d也就與時俱進地成了時尚。
馬戛爾尼使團到達北京時描繪的西直門場景。
乾隆皇帝或許是中國歷史上最大的u201c表哥u201d,尤其酷愛進口的鐘表。
僅在乾隆四十九年(1784年),兩廣總督、粵海關(guān)監(jiān)督等人就累計進貢鐘表130件。據(jù)現(xiàn)存乾隆朝貢單中的不完全統(tǒng)計,乾隆u201c大表哥u201d收到的進貢鐘表,共有3000多件,其中以英國鐘表為最。后來英法聯(lián)軍火燒圓明園時, 紫禁城內(nèi)的庫存鐘表有431架, 圓明園則有441架,可見歷代收獲之豐。
在最高層的身體力行帶動下,大清國的達官與富豪們,成為全球奢侈品的最大消費群體,依托u201c一帶一路u201d,購遍全球:以鐘表、毛皮為主的奢侈品,分別經(jīng)由海上與陸上絲綢之路,蜂擁而入中國。大清國對奢侈品的強勁購買力,不僅書寫著世界貿(mào)易史,甚至對地緣政治產(chǎn)生了深遠的影響。